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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料之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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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料之外

宋嵐英呆在客棧中有三日了,除下樓飽腹外,不離開房間半步。

此地無處不透著怪異,源源不斷有各門派抵達扶雲山,可那人卻始終未現身。

大家這幾日的活動不是在客棧裏打坐,便是去空地習武,無聊時看看又有誰到了。

一日三餐的時間下到大堂吃飯,是一天中最熱鬧,人最多的時刻。

此時宋嵐英邊吃邊稍微留意些許,便能聽到一籮筐消息。

原來大家居住的客棧並不都一樣,江湖上十二大門派,分派居住在不同的客棧。

這些客棧地處位置靠後,更幽靜。客棧裏還專門留有寬敞的空地作練武地方。

而無門無派的閑散人,則被安排在空地周圍的客棧裏,得知這一情況後,大家怨聲載道,忿忿道易盟主將大家的好心分為三六九等。

宋嵐英低頭喝湯,心中默默想:“不用抱怨,大家的結局都是一樣的。”

許是太多怨言,到下午時,青衫侍從告訴她們,武林盟主聽聞洛剎城有傀儡教遺孤出現,三日前已出發捉拿,但很可惜被那人跑了。

今晨盟主飛鴿傳信,他已在回來的路上,信中盟主向大家道歉,回來後必定鄭重請罪。

此話一出,大家的怨氣都沒了,註意力都被魔教遺孤牽走,紛紛問魔教遺孤是男是女。

青衫侍從只道具體事宜還需等盟主回來細講。

宋嵐英未作聲,用筷子戳弄碗裏的米粒,她可從來沒去過剎洛城。

宋嵐英蟄伏三日,決定今夜出去溜溜,摸清路線。

哪知每走十步便有一青衫侍從站守。

她嘗試自信滿滿往深處走,才剛與一青衫侍從擦身而過,當即被叫停下來。

耐心告訴她這裏是劍宗領地,非劍宗人士不得入內。

無法,她只好捏造一個人名,說自己與張芝若約好,領教領教她的劍法。

見青衫侍從提出要去請人,趕在她的謊言被戳破前,宋嵐英故作被擾了興致,借口離開。

故作無事回到房間,一關上門,她便卸下輕松的表情,凝重地思慮。

她接下來該如何找到那個人的房間,翻找確鑿他就是當年陷害傀儡教的人,並且證實人傀是他煉制,此次群英會也是他的圈套。

燭火燃盡熄滅,她終於想到一個可行的法子,那便是貍貓換太子,成為青衫侍從。

次日熹微,宋嵐英吃過饅頭包子,去到空地,搜尋與她身量差不多,相貌沒有記憶點的青衫侍從。

空地成圓形,邊緣每隔一丈便立有通天漢白玉石柱。

不僅每根石柱旁站有一名青衫侍從,石柱之上也站有一名侍從,只是不仔細看察覺不出。

若不是今日要搜尋合適人選,她不會註意到,因為站在上面之人,身穿白色束身衣,已完全與石柱融為一體。

白衫與青衫都有監視職責,可白衫少,她猜測地位與接觸到的範圍也比青衫高等許多,只可惜她咳嗽只能引來青衫。

視線落回青衫侍從身上,一個個搜尋。

忽地感受有道黑影靠近自己,在一只手即將拍在肩上前,宋嵐英轉身躲了過去,警惕看著眼前這個怪人。

全身被黑衣包裹,下半張臉被黑色布遮住,頭戴竹編鬥笠,只漏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。

對方正狐疑地看著她,好似奇怪她為何閃躲,“聽說你要領教我的劍法?”

說話的聲音是名女子,宋嵐英怔楞一會,方想起自己昨夜為敷衍青衫侍從盤問,胡謅了一個假名瞞過去。

沒想到真有此人。

“張芝若?”她猶豫地說出這個名字。

“我就是章之箬,還不知女俠如何稱呼。”說到最後,她壓一下帽檐,壓抑不住地竊喜,“沒想到我劍宗獨隱女俠名號竟然被你知道了,這個身份我自認藏得很好啊。”

她再忍不住,仰天大笑起來。

宋嵐英被她突發狂癥嚇了一大跳,旋即轉身躲開,生怕引來旁人註視。

章之箬餘光瞥見,立即收住情緒,跟在她身後,“哎!女俠你去哪啊?”

宋嵐英悶頭逃竄,聽她左一句“女俠”,右一句“女俠”,旁人紛紛扭頭看向這處。

不得已停下,手指放在唇邊,提醒她噤聲。

章之箬緊急定下身,學著她把手放在嘴邊,雙手抱胸,微低鬥笠,擺出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姿態。

等周圍視線撤走後,章之箬身形不動,雙腳黏在地上,一左一右蹭到宋嵐英身旁,用肩膀輕撞她。

“雖然不清楚你怎麽知道我,但我也知道你哦,當時你殺人傀活屍全過程,我都看見了。”

一只手伸到宋嵐英眼皮底下,豎起大拇指,“佩服你!”

“對了,你怎麽知道我的,甚至能叫出我的名字。”章之箬為人爽快,有什麽疑惑當面問出來。

宋嵐英頭痛,她也沒想到真有這一號人,對面坦蕩的態度,一時之間,她也不想撒謊。

“在下宋嵐英,散步時來到劍宗附近,想走近時卻被攔住,詢問為何進去,便胡謅出一個人,哪知對方仍不放行,便自討沒趣離去。”

章之箬眼前一亮,壓低聲音震驚道:“你亂說了一名字,竟然還是我!”她攬住宋嵐英的肩膀,仿佛兩人是失散多年的摯友,“這簡直是奇妙的緣分,太有趣了,你這個朋友我決定交下。”

宋嵐英錯愕地被她用力攬住,萬萬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。

前一刻,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的女子,現在卻誇誇其談未來的理想。

“我啊,本來想低調到最後一刻的。奈何被你察覺,算你挖到寶了。”章之箬再次樂得哈哈大笑。

不等宋嵐英拋話題詢問,她繼續道:“我要偷偷厲害,到時候驚艷天下,直登頂峰,屆時江湖上瘋傳姐的傳說。”

宋嵐英只得幹巴巴祝她成功,趁她雙手大張,遙望美好未來時,扭身從她手下逃了出來。

轉身時碰到長出來殊麗花,花朵搖曳,鼻尖的香味更加濃烈,她反感地擺手,揮散氣味。

留意到這一現象的章之箬,停下膨脹的自得,關心地詢問:“怎麽了?”

她看章之箬遮到眼下的黑布,頓時了然,她聞不到氣味。

“沒事,只是我不喜這個花香味。”

“哦!”章之箬恍然大悟,自己一直捂著口鼻,從來沒留意過,現下新交的好友提起,頓時好奇是什麽樣的味道。

“讓我聞聞看。”說著她便拉下布,狠狠吸了一大口,使氣味在鼻尖胸腔裏流轉。

一番操作下來,宋嵐英吃驚地看著她,因覺得殊麗花奇怪,想提醒她卻已來不及。

“嗯,這香味挺好聞的,就是有點.....”話說到一半,章之箬忽然雷霆般打氣噴嚏,一連打好幾個,如何也停不下來。

所有人都望向他們,宋嵐英想躲,丟下章之箬跑掉又不厚道,只能窘迫地帶她遠離殊麗花。

這震天的響動也引來了青衫侍從的註意,快步走向他們,與宋嵐英一起,各站一邊擡著章之箬趕緊離開。

周圍紛紛讓出一條道來,供他們通行,註視著他們移動,而這其中有兩雙眼睛正閃著驚喜的光芒。

攙著章之箬下樓時,忽聞一道熟悉的聲音,哽咽地叫她的名字。

短短一瞬,宋嵐英轉過無數個念頭。

她遲疑地看向聲音的主人,竟然是顧蘭君,他身邊還有一個人,是張月凝。

前者眼眶通紅,強壓著哭意,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。後者又驚又喜,身後背著裝滿的竹簍,顯然是生意開到了扶雲山裏面。

宋嵐英視線往旁移,苞谷不緊不慢,踢踏這驢蹄走上前,從容淡定。

她被意料之外的組合,驚到啞口無言,大腦一片空白。

顧蘭君快步走到她身邊,下一刻所有動作變慢,一只手自下,小心翼翼捏起一點衣角,進而緩緩勾住更多衣服,將之扭曲地纏進在手指縫裏。

宋嵐英來回掃視他們,並沒有註意到這一情況,驚訝問道:“你怎麽來了!”

一旁的張月凝並不知他們覆雜的關系,下巴翹到天上,自豪道:“嗨,還能是什麽,當然是用來了我的寶貝才過來的。”

話鋒一轉,指著一旁呆呆的黑驢子,語帶不可置信:“這驢子不簡單,什麽也沒用,馱著紅木箱就走上了鐵索,神驢!你出個價,可以賣給我嗎?”

張月凝過於興奮,聲線幹凈且響亮,眾人齊齊刷刷看著這頭滿是肌肉的黑色驢子,行動時,綢緞般黑亮的皮毛,閃爍著柔順的光。

宋嵐英環顧一周,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們,此刻她恨不得也穿上一身黑,只漏出一雙眼。

章之箬遠離花叢,情況有所好轉,可先前吸食太多香氣,仍舊時不時不受控制的打著噴嚏。

眼下不是寒暄的時候,低聲說一句,“先隨我們來。”她轉頭攙著人下臺階。

於是宋嵐英後面跟著一大串人,除顧蘭君,張月凝外,還有安排他們入住的青衫侍從。

他們就近選擇一處客棧,青衫侍從與另一個青衫侍從,耳語一翻,沒一會那人端著一碗中藥走過來。

宋嵐英面上不做聲,暗地裏卻戳了章之箬一下。

章之箬不明就裏,擡頭看她,見她不理人,只是自顧地看著那碗中藥。

腦海中靈光一閃,她聞了花香咳得身體渾身痛,絕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吸食太猛的原因,一大部分還是那花香怪異,濃烈厚重得要把鼻子堵住。

她搓搓鼻子,帶回面罩,義正言辭拒絕那碗中藥:“多大點事,用不著喝藥,教門規矩,不到死的那一刻,都不得尋醫問藥。”

說完,冷著臉與宋嵐英道別:“耽擱許久,我該回去了,明日再約見。”

青衫侍從張口說不出一句話,楞楞看著她走了。

既然這裏的事有了結果,等著安頓顧蘭君與張月凝住宿的青衫侍從便走上前,欲引著兩人去另一間客棧。

張月凝很是配合,愉快地與宋嵐英約明日在空地見面,便隨著青衫侍從離開。

可顧蘭君卻不動分毫,牽著苞谷走近宋嵐英,道:“能否在這裏安排一間房。”

等著的張月凝一聽,也表示幫她也安排在這裏就住。

青衫侍從看著三人,為難道:“客棧安排是根據給為先後抵達扶雲山的順序安排,這間客棧三日前便住滿了,不過兩位也不用擔憂,你們就住的地方離這裏很近,三位也能常見面。”

顧蘭君觀察宋嵐英的反應,手裏的牽繩移動,苞谷在一眾人的註視下,走到宋嵐英身邊。

他心頭一松,拖苞谷的福能留在她身邊,哪知下一刻手中的牽繩被拿走。

“這裏早早就沒有空房,難道你們要隨苞谷一起住驢房嗎?”宋嵐英牽著苞谷,對他們道。

顧蘭君握緊失落的雙手,整個人頹敗下來。

青衫侍從感受到他們奇怪的氛圍,男有意女無情,趕緊讓他們分開才是明智之舉,“這位俠士,不如隨我而來。”

顧蘭君擡眸看她,期望還有回轉之地,卻只得到她平淡無味的一句:“你們隨他們去吧。”

等他們離開,宋嵐英牽著苞谷走到後院,誰也沒想到會有家畜能到扶雲山,根本沒準備任何安置房間。

只得現空出一間柴房,以讓扶雲山唯一的牲畜居住。

等人走後,宋嵐英拿著他們準備的食物,親手餵給苞谷。

“苞谷,你怎麽能和他一樣胡來呢。”她沒好氣地責怪苞谷,氣不過還輕拍它的背。

苞谷哼哧哧吃著苞谷,甩甩尾巴敷衍過去。

宋嵐英嘆口氣,洩氣地將頭抵在苞谷身上。

她沒想到顧蘭君竟然會帶著苞谷追來。

幾日不見,苞谷不見消瘦,反倒健碩幾分,而顧蘭君卻大變,憔悴許多,看著她的眼神憂傷而卑怯。

她閉著眼,悄聲說:“今夜你們回去吧,別管他了,你直接回到緣妙主持身邊。”

說完,苞谷停下拒絕的動作,只有它呼哧呼哧的鼻息聲,以此行動抗議。

宋嵐英捧著苞谷的臉,語氣輕松:“可不許鬧驢脾氣,滅人傀可不是鬧著玩,乖回去罷。”

苞谷一雙黝黑的大眼睛,沈靜而包容,看著她稍許,垂眸繼續咀嚼。

宋嵐英揉揉驢耳朵,“好苞谷,一會我給你帶上一袋的食物,夠你路上慢慢吃了。”

入夜,她順著纏在顧蘭君身上的玄絲,繞過青衫侍從,跳上屋檐,從未關嚴的窗戶翻進去。

月光從窗戶縫隙擠進屋裏,只聽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,一個猶豫的聲音響起:“嵐英,是你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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